從涇陽前往天水，古茶道在連接這兩座城市的時候依然藏著很多我們難以想象的困難。從涇陽出來，經扶風、岐山、鳳翔，在寶雞過境進入甘肅天水。我們走的是一條現代化的橋隧高速公路，在進入天水境內之后，我們穿越了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長的隧道，在里面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，憑感覺，我們認為超過了10公里。

1930年天水城區圖

　　古人在面對交通選擇的時候，往往并不是選擇的直線距離。古時候的官道，一般在寶雞會轉向平涼，從平涼到天水或是蘭州。前段時間有安化黑茶同業者在一個群里討論茶路的問題，說是討論茶路，其實更多的是帶著點情緒。談及安化茶為何會輸送至大西北的時候，茶路所發揮的作用就很明顯了。沿著資江水路到漢口，可以并入官道。古時候的交通條件就那樣，但是官道沿線的驛站以及保障同行的補給設施，可以讓這條道的運輸效率提升，整合下來讓運輸成本降低。

　　四川邊茶的運輸要穿過中國地理的兩個階梯，也就是青藏高原與盆地接壤處隆起的復雜地形區。這段茶道，無法通騾馬，只能靠人背。成本和效率低。西線茶馬古道慢慢的開始以兩湖茶場為主要供給區，就有這方面的原因。當時有微友說：四川處于長江上游，可以順長江到武漢。這純屬抬杠了，長江水道重慶到武漢可以通航，重慶到宜賓通航價值遞減，宜賓以上屬金沙江。“金沙水拍云崖暖”，去過了就知道，上游根本沒有航運價值。而且，四川邊茶的主產區在雅安、邛崍、綿陽北部等山區。要利用長江航道，成本更高。

天水伏羲廟

　　在天水市博物館，墻壁上掛著一幅20世紀30年代的城區布局圖，整個布局看上去像極了一艘航母。依次排開是伏羲城、西關、中城、大城、東關，沿著渭水河谷，呈狹長型分布。

　　就在這一座狹長的城市，孕育了我們的人文始祖伏羲。之后，老秦人在這片土地上為周天子牧馬，很多年以后，秦帝國崛起于西陲，完成了中國了統一。漢唐之際，那股彪悍的民風依然還在延續，從這里走出了飛將軍李廣、趙沖國、姜維這樣的名將。天水人杰地靈，在延續1300年的封建科舉制中，天水涌現出了文武進士146個。

　　天水，是一個文化濃稠的地方，這種感受體現在方方面面。天水建設局的朋友說，天水專門成立了保護和發展歷史文化名城的政府部門。圍繞天水的歷史文化，特別是伏羲文化，將天水的文化放置于中國乃至世界來重新定義。

　　伏羲是華夏人文始祖，因此祭祀伏羲慶典也牽扯到海峽兩岸的情感。一位在天水市麥積區宣傳部工作的朋友介紹，每一年祭祀伏羲大典，都會有大量臺灣人遠道而來。那一刻，同宗同源的手足情感，在共同的人文始祖面前得以彰顯。所以伏羲廟很特別，在伏羲廟里，雖然也有類似中國其他宗教那樣的香火供奉，但那完全是處于民眾自發。在伏羲廟里沒有宗教人士，也沒有功德箱。駐守伏羲廟的是以伏羲學院為主的文化人，涉及文物保護和學術研究的方方面面。

　　伏羲廟是一處古跡，原廟址在卦臺山，明朝時遷到天水城，以廟為中心，經過歷次擴建，最終形成了伏羲城。最重要的一次擴建是在嘉靖三年，而主持那次擴建的官員是當時的尋茶御史陳講。陳講是四川遂寧人，我們如今要看茶馬政治繞不開這個人。他的《茶馬志》已經失傳，在四川省圖書館里還殘存這兩卷《馬政志》，分別是卷一和卷四的部分。這本書撰寫于嘉靖三年，在陜甘茶馬御史任上，四卷《馬政志》分別為“茶馬卷”“鹽馬卷”“牧馬卷”“點馬卷”。這部書的影響很深遠，顧炎武在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中涉及茶馬政治的觀點多源于此。大清入關以后，順治帝命廖攀龍為茶馬御史，所依托的制度也是來源于此。

碑文中的巡茶御史

　　在伏羲廟，研究伏羲文化的老師得知我們是做茶文化的，于是介紹了天水茶文化圈的朋友與我們認識。其中有一位，在天水豎起了一桿茶藝的大旗。將這一杯茶，放在了天水較高的位置上。但是她經營的茶類主要以烏龍茶為主。提起黑茶她也知道，但是暫時還沒有經營。對于天水做黑茶的她也很熟悉，天水的茶圈也并不大。提起黑茶，很多人知道磚茶，但如今重回天水的安化黑茶，又有別于過去運往天水的磚茶，這是安化黑茶和邊銷茶的區別。天水的黑茶經營者，很多時候要花大力氣給消費者解釋這個問題。

　　“秦晉有茶賈，楚蜀多茶旗···黑茶一何美，羌馬一何殊”，湯顯祖筆下的這些詩句仿佛是在吟唱一個時代。來自四川及兩湖茶場的茶，在天水匯合。周天子賜給秦人的牧馬場一直都在，千里迢迢跋涉馱來的茶葉就為了換取一匹匹駿馬而歸。

　　在中國城市中，有很多因交通之利而興盛，被我們喻為“火車拉出來的城市”。在中國古代亦是如此，因茶馬貿易而興盛的城市也有很多，涇陽、打箭爐(康定)和天水都很典型。“載來紙布茶棉貨，卸到涇陽又肅甘”嘉慶年間的武威人張澍筆下描繪的茶事場景，在天水也留下了很多痕跡。最深的，應該是每個天水人心中對于磚茶的印象。在天水縣志上，這個布局像航母的城市，承載中國歷史諸多動人的華章。